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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滨《星海》诗文天地第12期丨王勇主编

2023-01-30 17:0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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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滨安海经贸文化促进会编,刊头题字:于建华。作者:汪义生、胡德才、曾文明。原载2023年1月28日菲律滨《联合日报》。)


一位有真性情的学人 

——怀念古远清教授丨汪义生


文友告诉我,古远清教授于2022年12月27日在武汉不幸离世,他太太先他几日去世。闻此噩耗,我心中悲痛不已。记得2020年初武汉疫情方起时,古教授打电话对我说,自己从病毒魔掌下逃过一劫。此后,他又躲过了三年的防疫持久战,却不幸在今日解除封控的黎明前倒下,他宝贵的生命在2022年这个寒冷的岁末定格。在我印象中,古教授是位充满创造活力的人,他走得太匆忙了。

古教授是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著名教授,我与古教授相交相知三十多年了。我书架上收藏的书籍中有古教授的《中国大陆当代文学理论批评史》《台湾当代文学理论批评史》《香港当代文学批评史》《台湾文学焦点话题》《战后台湾文学理论史》《海峡两岸诗论新潮》等著作。说到世界华文文学研究,特别是在文学批评史研究领域,古教授是绕不开的人物。几十年来,他埋头学术研究,治学严谨,著作等身,其研究体系之完备,学术成果之丰厚,在海内外学术界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大学中文系教中国现当代文学,结合教学从事一些台港文学方面的研究。回顾那段时光,很是怀念,那时的学术研究氛围很浓,学术风气也比较正。我每年都有机会参加一二次大型台港暨海外华文文学学术研讨会,与会者都非常投入,为了一篇作品,一个作家,一种观点,常常会争得面红耳赤。

古教授在世界华文文学领域出道很早。当时我这样的“文革”后大学生对台港作家作品研究,还停留在 “捡到篮里就是菜”的初级阶段,古教授这位“文革”前的老大学生,早已开始对台湾文学作系统研究了,令我们这些后生晚辈有一骑绝尘,望尘莫及之慨。

在那些大型文学研讨会上,古教授都是作重点发言的嘉宾,每当他发言时,我辈只有在笔记本上狂记的份,因为水平不在一个档次上。记忆中,古教授对我们年轻人态度谦和,没有某些高人对新手颐指气使的傲气(用时下的话说,大虾对菜鸟往往不屑一顾)。在会后交谈时,在餐桌上聊天时,古教授对年轻人总是多有鼓励。记得他对我说过:“你教中国现当代文学,多关注台港是很有意义的,台湾香港是中国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既然冠名‘中国现当代文学’,那么,‘台港’就不应缺位。否则,在学术上是有缺憾、不完整的,在政治上也说不过去。”古教授的话令我的研究劲头大增。

1994年暮春时节,我与古教授在香港有两次接触。当时,我应邀在梁锡华博士主持的香港岭南学院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中心进行短期研修,恰好,古教授那时也在香港,他是应黄维梁博士之邀在香港中文大学从事文学研究。这样,我有机会上沙田中文大学向他讨教。那年头,香港报刊杂志开设的文艺栏目不少,香港又是海内外文化的交汇点,当时手头有一些报刊稿约,要我写些在香港的海外文化名家专访。我读过古教授写的专访文章,很有味道,便向他请教:怎样把一篇人物专访写得有学术深度又引人入胜?古教授告诉我,他在与不熟悉的华文作家见面之前,事先会做一些“功课”,了解采访对象所在国家、地区的背景资料,尽量读一些对方的作品,了解其生活经历,消除认识上的盲区、误区。这样,不仅是对采访对象的尊重,而且容易使访谈取得比较满意的效果。后来,我在采访不熟悉的作家之前,也养成了先读他们作品的习惯,从中了解其喜怒哀乐,思想情感,人生观价值观,甚至从字里行间还能揣摸出他们的性格,这对采访果然大有裨益。古教授做事的认真,由此可见一斑。我读古教授那些煌煌大著之后,对自己的研究不仅是一种启悟,更是一种鞭策,使我感到做学问要下苦功夫,不能浅尝辄止。

作为世界华文文学研究同道,我和古教授有不少共同的海内外文友,我俩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的挚友。有几次,香港文联主席蔡丽双博士牵头组织文学活动,我和古教授应邀参加,我俩有了朝夕相处、促膝畅谈的机会,我心中对蔡丽双博士的美意心存感激。如今天人相隔,心中怆然。

古教授是位个性鲜明的人,在我看来他的性格特点并非单一。他对年轻人总是客客气气,与他交谈时你会觉得他是一个豪爽、热诚的人,在探讨学术问题时总是谦虚有礼,乐于为你答疑解惑。然而,他性格中又有非常执拗的一面。古教授与有些傲气十足的当红名人发生过一些冲突,起因无非是些常人看来无关宏旨的琐屑之事,古教授却很犟,不肯通融。我认识古教授30多年,感觉他对“小事”顶真的秉性一点没变。在他看来,“小事”并不小,事关人的节操、品格,故不能睁只眼闭只眼,马马虎虎。为此,他甚至不惜与人对簿公堂。由于他这种过分“较真”的脾气,使他多次成为“焦点人物”。朋友们劝他:这年头,满足于洁身自好吧,对那些看不惯的人和事,犯不着那么认真。但古教授却总是口无遮拦,不依不饶,我行我素,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作派。在他看来,不管是做事还是做人,有些道德底线是不能逾越的。

每当我读“古余之争”的文章时,心中总会油然而生这样的感叹:星移斗转,时光荏苒,世道大变了,古教授却还是那个古教授,仿佛一点未变,岁月的利剑,怎么就磨不平他个性中那些扎手的棱棱角角?古教授的学术观点,我并非全盘认同;对他爱“较真”的秉性,我这个遇事常常抱着息事宁人态度的人就是想学也学不好。然而,对于他的人品和文品,我始终是心向往之。

明代著名散文大家张岱有言:“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时代在变,而古教授的秉情、人格未变,他习惯于以不变应万变。在今天的学界,像古教授这样的性情中人,真如凤毛麟角般稀缺。

我敬重古远清教授,不仅在于他所取得的学术成就和地位,更在于他那种特立独行的真性情。

古远清教授一路走好。


写于2022年12月31日


(汪义生,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华夏文化创意研究中心研究员。)


古遠清:純粹的學者丨胡德才


古远清先生2022年12月25日下午给我微信,告知古夫人“梦中走了”。我知道古夫人近两年身体大不如前,今年中秋,我去古先生家里拜访,古夫人很艰难地一步一步从卧室蹭到客厅兼书房来和我讲话,下楼就得坐轮椅了。古先生则一如往常,和我畅谈正在校对的书稿和系列研究计划,思维敏捷,精力充沛,完全不像一位年逾八旬的老翁。可是,27日晚上,突然接到古先生家人的电话,告知下午五点左右古先生也走了。我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简直难以相信。古夫人走后这几天我和古先生一直有微信来往,27日上午,古先生还将他即将在台湾出版的《世界华文文学学科史》的清样电子版发给我,这却可能是他亲自校订的最后一部书了。一天之后,出版社又送来了他编篡的《世界华文文学研究年鉴?2021》,但古先生却看不到了。

古先生是在他书桌旁的沙发上离去的,那张大书桌是他去年新购置的,放在客厅朝南的窗子边,周围则是摆满了华文文学作品和研究资料的书架。古先生坐在书桌前显得非常惬意,他为八十岁时拥有了一张大书桌而兴奋得像一个意外获得心爱之物的孩子。这两年,他坐拥书城,在这张宽大的“老板桌”前完成了一部又一部书稿,《世界华文文学概论》《微型台湾文学史》《战后台湾文学理论史》《台湾查禁文艺书刊史》《台湾百年文学制度史》《台湾文学焦点话题》《台湾文学学科入门》《当代作家书简》《世界华文文学新学科论文选》等十余部著作相继在海峡两岸出版,他的学术研究似乎又迎来了一个井喷期。古先生有篇散文,题为《上有天堂,下有书房》,书房就是他的天堂,他一生以读书、写书为乐,以书中的文朋诗友为伴。他甚至说:“活着为了读书,读书为了活着。”他是真正的书迷、书痴。他还有宏大的写书计划没有来得及完成,就匆匆地离开了这个“天堂”,去了另一个天堂。

古先生古道热肠,快人快语,扶掖后学,不遗余力。我是近水楼台,受惠良多。古先生潜心研究世界华文文学多年,藏书丰富,联系广泛,著作等身,享誉中外。我和古先生成为同事之初,他极力鼓励我参与华文文学研究,我们曾结伴一去台湾,二赴东南亚,三到香港,开会、讲学,同吃同住。古先生的文朋诗友遍天下,他毫无保留地介绍给我,将我引荐给世界华文文坛的名家巨擘、作家学者,他的朋友也成了我的朋友。近些年,我大概是古先生书房的常客之一,除了工作上、学术上的交流,更多的是向古先生借书。古先生的家就是一个小型图书馆,而且馆藏资源特色鲜明,尤以台港文学资料最为丰富。

古先生因此对书店有特殊的感情,前些年,他不用手机,我给他家里打电话,有时他不在。他开玩笑说,除了外出开会,他一般都在家。若不在家,一定在书店,或者在去书店的路上。他在一次讲座中说,如果他有九条命,那将一条命用来买书,一条命用来读书,一条命用来教书,一条命用来著书, 一条命用来评书,一条命用来编书,一条命用来借书,一条命用来搬书,最后一条命用来卖书——去武汉最大的书店当营业员!可见古先生之痴。曾有网友给他赠诗:“此老天生命九条,亦非魔怪亦非猫。奇书尽已藏千卷,佳酿何曾饮一瓢。”古先生不喝酒、不抽烟、不打牌、不跳舞,唯一的嗜好是买书、读书、写书。

过去,我和古先生外出开会,每到一地,必逛书店。会议一结束,大包小包都是书,拖箱装不下,只好进邮局,他的旅行箱都是装书弄破的。记得2006年,我和古先生从汶莱开会返回香港,我们哪里也没去,时间全部花在书店里。无论大书店,还是偏僻街道的二楼旧书店,只要他知道的,带我逛了个遍。我们找到一家他多次光顾且印象很好的旧书店,结果那家书店搬了家,我们多方打听,换乘地铁,还是找上门去。终因选书太多,携带不便,只好请书店代邮。2007年,我和古先生赴台北开会,我是初到台湾,觉得需要购买的书很多,所以不惜一掷万金,而已是六赴台湾的古先生也是一样疯买狂购,结果是我们所携现金及在台北开会、演讲的酬金全部换成了图书,然后去邮局装了几箱寄回大陆。

古先生是一位纯粹的学者,嗜书如命,以著书为乐,古夫人是其第一读者、得力助手,古先生著书撰文都是手写,其卷叠浩繁的文稿多由古夫人输入电脑。夫人仙逝,时隔两天,古先生追随而去。令人惊讶,不禁感慨系之。愿这对华文文学研究界的神仙眷侣在天堂安息!


2022年12月30日于武汉玉龙岛


(胡德才,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新闻与文化传播学院教授,世界华文文学与传媒研究中心主任,世界華文作家交流協會學術顧問。)


臥虎藏龙丨曾文明 


(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武俠片看多了,這句話也聽多了。臥虎藏龍電影裏,男主角李慕白一開始想退出江湖,這正是我現在的心情。

我的江湖叫臉書。那是「免費」發表創意作品的地方。詩,閃小說,照片,畫畫。而最進又開了一個YouTube油管頻道。

我知道江湖上麻煩多多,但卻因為喜歡人家點讚贊同,雖然多次退出,斷斷續續也在江湖上混了好幾年。

兩個月前,我去倫敦前開了油管頻道「班哲明世界」,用影片表達創意,開了一片新天地!我在短短兩個月內拍了一百多個短影片。然而,麻煩來了。

前幾天在跟朋友討論家事,討論到錢,我說手頭上有點緊,需要改變計劃。他丟了一句,「你去倫敦都坐了商務倉,這還是問題嗎?」

我的確坐了商務倉,油管上有證據,我無話可說,但心裏卻有一萬個不甘願。

是不是該封筆的時候了?或許,該封手指的時候?(現在是用右食指打手機)

李慕白想為心愛的人封劍退江湖,而我呢?


(二)


鼎鼎大名的師父被敵人老狐狸找上門。五招後,大師父中劍倒地,吐血無氣,眼睛睜著不閉,死不甘願,老狐狸狂笑而離!

大徒弟趕到,看師父臥地不動,跪下,幫師父閉眼,淚流滿面,握拳擊地,「師父您放心,我ㄧ定替您報仇!」於是他拿起師父的八寶劍,在手掌上劃一刀,以記這份仇。接下來的十年,他聞雞起舞,苦苦鍛練,十步穿心,百發百中。

他給老狐狸下戰帖,中秋節畢山森林見。當晚夜色淒涼,滿地落葉,兩人一會兒樹上,一會兒樹下,勝負難分,五十招後,老狐狸被樹根絆倒,大徒弟趁機一劍,劍尖停在喉嚨前,然後破口大罵。

「怎麼樣,老狐狸,你橫行霸道,欺善怕惡,還殺了我師父,現正讓你嚐嚐死亡的滋味!」

但老狐狸畢竟是老狐狸,他趁大徒弟發表演講詞之際,抓了一隻樹枝,往大徒弟喉嚨一刺,大徒弟手鬆八寶劍,雙手握出血的喉嚨倒地,戰亡。

每次看到那一幕,我都會在心裏大喊: 笨蛋!要殺就殺,講那麽多廢話幹嘛?仇沒報,自己丟了一條命!

那話說回來,現在講這些有什麼用?有! 我怪他。怪什麼?怪他讓我說風就是雨!

這些年來,我倒是有這個缺點,想到什麼做什麼,有時候會浪費時間精力,也走了一些冤枉路。

下次見心理醫生該跟他提一提,問題是,老美聽懂武俠小說嗎?


(三)


爺爺:斬草除根。

小艾:草是grass,根是什麼?

爺爺:根是root。

小艾:為什麼斬草要除根?

爺爺:因為我小時候看武俠片的時候,他們都那麼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四)


傍晚。山坡上,大樹下,兩匹馬,一白一黑。

兩劍客,一白一黑。

白劍客:感謝黑兄來此相助!

黑劍客:不敢,不敢,是我的榮幸!

黑劍客說完,轉身跳上黑馬,左手握寶劍,右手握拳,雙手一碰,道:後會有期!

他踢了一下黑馬,黑馬轉身朝著夕陽前進,不久,銀幕上冒出兩個字:劇終。

後會有期,一種道別,現在的日常生活中已經聽不到。

老美甘脆:Bye!

老墨信神:Adios!

老菲樂天:Sige!

其實我滿喜歡老菲的道別,就這樣!

道別何畢填加承諾負擔?

我會想你!

我會好好珍惜!

我會記得!

我會天天寫信!

那重來一次。

黑劍客說完,跳上黑馬,道:Sige!

黑馬朝著夕陽前進,黑劍客心想:找一隻小野豬,晚餐就吃lechon 吧!


(五)


初夜,大雨傾盆,劉俠士連跑帶跳躲進一間破舊的小廟。

他餓了。

打開小包袱,裡面有一塊饅頭,幾片香菇,一壺酒,他一下子把全部清光。不久,他靠著佛像下面的牆,昏睡。

一陣喇叭聲把他叫醒,劉俠士睜開眼睛,不能相信眼前一切。

廟不見了,腳底下是粉紅方塊加上金色星星,而周圍的人穿著都不一樣。男人的頭髮變短,女人的頭髮亂七八糟。而衣服更不用講,那怎麼算是外出的衣服?

在他還沒有想清楚之前,一個長方形鐵皮做的東西出現在他身邊,一群講中文但衣著怪怪的人走出來。他們看到劉俠士大叫:看! 這裡還有穿古裝的大俠!

那些男男女女站在劉俠士身邊,那出一個扁扁長方形的東西,有人在他身邊擺姿勢,另外一個人拿那個東西按一下。過一會兒,有些人給他一張墨綠色的紙張,然後一下子那群人又不見了!

劉俠士又開始痛暈,只想閉眼睛躺下去,而在他倒地前,聽到一句中文。

好萊塢好玩!


2022-8-29


(曾文明,曾用笔名小蓝,出生、受教育于菲律滨,活跃于1980-90年代的菲华文坛。现定居美国赌城拉斯维加斯,为执业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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